最初事件刚刚发生时便想写一点东西,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
离十一月二十九日也已有快一个月了,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跨性别者,是指性别认同或者性别表达与其生理性别不符的人士,英文为“Transgender”,即LGBT中的“T”。

今年(2020年)7月,联合国性取向和性别认同问题独立专家博尔洛斯在人权理事会上提交报告,呼吁各国“共同努力,在全球范围内禁止矫正治疗。”

可橙事件被视为揭露出跨性别群体面临的困境,但“可橙救援小组”并不完全认同这一点。“无论他是不是跨性别群体,首先他是一个已满十八岁的成年人。”作为整个事件的组织者,然然在接受采访时曾希望,淡化可橙身上跨性别人士的标签,“每个人都是少数群体,只是某些少数的方面被放大了而已。他已经成年,为何还被父母送进矫正机构?如果他现在不在‘宏开’,为何不与我们任何人联系?他是不是失去了通信自由?”

亚洲机器人锦标赛冠军、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赛(NOI)一等奖得主、一个成年人,这么优秀的人,家长也可以轻易地限制他的自由,哪怕多次报警,依旧是一个音讯全无的状态,真实魔幻现实。 ——温柔JUNZ

在11月29日下午1点59分,可橙在山前建立的QQ群里发出讯息:“大家注意,我被三个自称警察的人带走了。手机被没收,在偷偷用手表发消息,说我涉嫌卷入诈骗,我在他们车上。”
15点55分,可橙再次说话:“我被带到济南了。”16点10分,“现在在山东妇幼保健附近,还在赶路。从潍坊家中被带走的。”她说,带走她的并非警车,自称警察的人也并没有穿警服。16点44分,可橙最后一次在群里发言,称自己在某个立交桥附近。
随后,可橙与朋友们失联至今。
16点47分,可橙的朋友们拨通了潍坊当地的报警电话。不久之后,警方回复称:“他跟你开玩笑!”警察还说:“他的父母就不会去害他们的亲生儿子的。明白吗?”
傍晚六点多,然然联系上了可橙的母亲。她们的电话沟通不欢而散。随后,可橙母亲在微信里向然然发来了可橙吃晚餐的照片,试图向她证明,可橙状况很好。然然在看到照片之后,她们可以确认,可橙就是被送往了矫正治疗机构。

可橙失联当天,一场搜寻行动就在线上开始了。当晚,然然发出的求助获得了大量转发。然然也没有料到,微博会造成这么大的反响。
12月1日,济南警方对然然说,他们并没有联络到可橙本人。
12月2日白天,一位志愿者假扮家长,加上了宏开工作人员的微信。在该名工作人员的朋友圈里,她们发现,11月29日,他曾经发出一条朋友圈,这条朋友圈配发的照片显示,当时发帖人正在高速公路上,据潍坊西出口还有89公里。从时间推断,志愿者们认为这辆车很可能是去接可橙的。下午一两点左右,童童开车抵达了宏开教育。她在门口发现,有一个摄像头与可橙妈妈照片里,可橙所处房间的摄像头高度相似。为了尽可能多拍到宏开内部的情况,童童在学校附近来回走动,绕到了后面的小山坡上。即使这样,她还是无法探查到内部更多的信息。童童决定离开。但在她开车返回济南市区时,她发现,一辆她曾在宏开门口见过的车一直跟在她身后。她想办法甩掉了那辆车。

随后,花弦前往济南崮山派出所报案。警方带着花弦进入了宏开内部,见到了宏开教育的工作人员。宏开的人说,可橙当天下午已经被父母带走了。警察于是联系可橙父亲,要求与可橙通话,对方说,可橙并不在身边。宏开校方强调,可橙在学校里没有受到暴力对待,身体也没有不适,拒绝志愿者和警察进入内部查看。

12月3日,白糖专程从杭州赶到潍坊,和潍坊当地的性别友善人士杨柳一起,去派出所,当面向警方报案。然而,警方告知他们,可橙的父母,依然是已经年满十八周岁的可橙的“第一监护人”,因此,父母有权决定孩子的教育方法。

警方无法立案,家长拒绝沟通,学校如临大敌。线上线下的途径穷尽之后,志愿者们的寻找走进了死胡同。
一些宏开教育曾经的学生循着然然的微博联系到了志愿者们。他们多是因为“网瘾”,被家长送进了宏开。他们对宏开教育方式的描述,加上可橙此前向山前讲述,可橙患有风湿性心脏病,让她们更加担心可橙的状况。

12月5日,2020年NOI决赛举行,这是可橙最后一次参赛机会。但她没有出现。

截至12月29日,可橙已失联整整一个月。


这几年来,跨性别者被家长送去进行矫正治疗的报道,频繁见诸报端。

这些跨性别者,通常被家长以诱骗或强制手段,送往“励志教育学校”或是“戒网瘾学校”等机构,强制进行性别矫正教育。更有甚者,会被送往精神病院等地点,接受电击治疗、强制用药,甚至是幽闭和监禁。

一个关键问题似乎一直在被忽略:

为什么迟迟无法取缔这些非法的“学校”?

因为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会有不听家长话的孩子,家长这方面的需求永远都会在。
从龙悔到豫章书院再到可橙被送进去的宏开,或者是遍布在全国几乎每一个城市都有的戒网瘾学校,他们几乎所有都有或轻或重,甚至惨无人道的虐待手段让孩子们屈服——治疗所谓的网瘾、问题青少年。
可橙并非个例,戒网瘾机构也不是唯一的选择。就在他失联不久后,12月10日,年满18岁的上海跨性别人士“烤鱼”差点被父母送进精神病院,最终被跨性别团体拦了下来。

这还暴露出了中国跨性别平权有着很大的阻力:
从法律上来说,跨性别行为与同性恋一样,早已经不再是违法行为,与其他人地位、义务、权利等同。但是,法律上的无罪化不意味着跨性别群体和跨性别行为被民间文化所接受。在这个延续至今的性别观念体系里,身为男性而模仿女性或与女性有共同点是耻辱,会导致个体社会评价的断崖式下降;身为女性,试图模仿男性是严重的越轨或僭越行为,会遭到制裁。

古代文化作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身份标识和独特性的界限,必须得到维护。但是,继承传统的同时,也应该推陈出新。


本文部分内容引用自:
水瓶纪元:《寻找可橙:矫正治疗风波背后,跨性别女孩的自救行动
封面新闻:《亚洲机器人锦标赛冠军被送戒网瘾学校后“消失”16天 涉事机构曾因殴打学生致残被起诉
知乎专栏:《为什么所有的戒网瘾学校,都虐待孩子?
知乎专栏:《中国跨性别平权的阻力的文化渊源